2019年的籃球名人堂介紹儀式裡,由年事已高坐在椅上的塞爾提克耆老Bill Russell、Tommy Heinsohn為首,包括Larry Bird、Kareem Abdul-Jabbar、Elgin Baylor、Julius Erving、Isiah Thomas、Dominque Wilkins、Ray Allen與哈林籃球隊的CEO Mannie Jackson等傳奇球星一字排開,為的就是介紹NBA史上第一位透過選秀加入NBA的偉大黑人球員先驅者:Chuck Cooper。
對NBA有些許了解的人也許知道除了Chuck Cooper,當年還有華盛頓首都隊在第九輪挑選的Earl Lloyd因為賽程安排緣故成為第一個登上NBA舞台的黑人球員,抑或者知道在Cooper與Lloyd被挑選後,紐約尼克隊也在選秀會後簽下了哈林籃球隊的知名球星Nathaniel “Sweetwater” Clifton,成為NBA史上第一位簽下合約的黑人球員。
但,當兩位跟著Cooper的腳步踏入NBA的首批黑人戰友分別在2003年與2014年踏入籃球名人堂,真正的先驅者,真正打破籃球黑白藩籬,真正挑戰哈林籃球隊壟斷黑人球員市場的Cooper卻始終被籃球名人堂所遺忘。
直到2019。直到當今僅存與他一起同隊打過球,一起在1950年以菜鳥之姿加入塞爾提克,上個月剛慶祝91歲大壽的傳奇名人堂控衛Bob Cousy已經衰老到難以負荷公開活動的2019才將他迎入名人堂,讓最偉大的Cousy介紹Cooper進入名人堂畫面永遠無法實現。
在光鮮亮麗的儀式下,充滿了關注塞爾提克歷史的人才懂得的遺憾。
多艱的籃球生涯
全名是Charles Henry Cooper的Chuck Cooper誕生於1926年9月29日的賓州匹茲堡,父親是位郵差而母親則曾是位教師,當時的匹茲堡依然有著嚴格的種族隔離政策,因此從小Cooper就在只能在某些地方出現與只能做某些事情的歧視下成長。
進入了Westinghouse High School校隊的Cooper並不快樂,因為就像大多數的黑人球員,當時他們只能做著別人口中的「苦工(Dirty work)」,幫隊友擋人,上場擔任防守大鎖,各種苦差事都由Cooper包辦,卻永遠沒有機會出現在鎂光燈下,永遠沒有機會出手投籃。
一度準備要放棄籃球的Cooper在教練Ralph Zahnhiser鼓勵下還是重返球場,最後一年不僅平均攻下13分,且帶領球隊打入匹茲堡市錦標賽,並獲選為匹茲堡市第一隊中鋒的殊榮。
但命運之神並沒有就此對Cooper展開雙臂。跟著許多黑人同胞一起加入當時著名的黑人名校West Virginia State College,Cooper卻只念了一個學期就被徵招加入海軍服役,參與已經接近尾聲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僅一年不到,Cooper就退伍重返家鄉,但他沒有重返West Virginia State College,而是加入高中時就相當注意他的Chick Davies所執教的Duquesne。
雖然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南北戰爭更早已遠離世人的記憶,但美國的黑白種族隔離並沒有因此而消逝。就在距今不過七十年餘前,美國的黑人依然只能在某些餐廳或是餐廳的某些區域裡用餐,只能在標示有黑人的地方如廁,甚至,南方許多學校更直接拒絕與黑人一起上場比賽。
由於球館在二次世界大戰時被徵收做軍用,因此Duquesne只能暫時以在附近城鎮的McKeesport Vocational School體育館做為主場。1946年12月23日,前來作客的Tennessee向Duquesne提出要求,表示除非Duquesne將同意不讓Cooper上場,否則Tennessee將拒絕出賽。雖然全場有兩千六百位球迷等著開球,比賽最後在Duquesne總教練Chick Davies拒絕就範下宣告破局而取消。儘管如此,Cooper最後還是成為第一位打破黑白種族隔離界線的Mason-Dixon Line,成功在南方打球的黑人大學球員。
四年大學生涯裡Cooper都擔任先發,帶領球隊寫下78勝19敗的佳績。高中時被當成藍領苦力的他其實是個優質的射手,四年一共拿下Duquesne校史紀錄的990分,更曾經兩度帶領球隊打入當時凌駕於NCAA之上的NIT季後賽。由於NIT是在紐約市舉辦,率隊打入四強賽的Cooper在場上的好表現也讓他的知名度大開。
儘管大學四年吸引許多球探的目光,當時離Jackie Robinson打破MLB藩籬(1946)已經有四年之久,但1950年畢業後,由於當時最主要的職業籃球聯盟NBA依然有著拒絕黑人的不成文默契,沒有其他出路的Cooper只能遵循前人腳步加入了哈林籃球隊,並在表演賽裡靠著防守與阻攻能力贏得「泰山」的綽號。
但在美國東北方的波士頓,一場革命正悄悄地等著Cooper。
另一場來自新英格蘭的革命運動
1949-50球季結束,波士頓塞爾提克老闆Walter Brown找來了華盛頓首都隊總教練Red Auerbach接手擔任總教練並授予實權,為的是拯救他僅有22勝46敗,全隊充斥著麻州當地球星,但創立四季以來從來沒有拿超過25勝的悲慘職業球隊。
雖然直到選秀後兩天才正式宣布Auerbach的新職,但實際上已經接手球隊事務的Auerbach第一個重要工作便是1950年的選秀會。在選秀會前的討論中,Auerbach建議手握狀元籤的Brown避開從麻州Holy Cross畢業的明星控衛Bob Cousy,改挑選Bowling Green的中鋒Chuck Sha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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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從Duquesne畢業的孩子能夠幫助球隊,」Auerbach在確定首輪人選後開始討論起第二輪第14順位。「Chuck Cooper,我曾經跟你提過他,6呎6吋非常棒的球員,但你知道他是個黑人。」
當時,NBA還是個剛起步僅有四年歷史的職業聯盟,1949年才剛與NBL合併成為NBA,導致所有球隊散落在美國東岸至中部的大小城市,有些城市甚至小到只有本州人才知道位置,隨時都有球隊可能因為無力支撐而宣告結束。原本NBA就是由一群職業冰上曲棍球的球隊老闆或球館老闆所組成,當初的目的是為了要填補冰上曲棍球在夏天無法比賽時的空檔,因此除了NBA球賽之外,當時掌控所有黑人球員簽約權力,且幾乎是票房保證的哈林籃球隊老闆Abe Saperstein更是許多球隊的衣食父母,也由於這一層緣故才有了NBA球隊不碰觸黑人球員的不成文默契。
「Mr. Brown,你知道Cooper是非裔美籍球員吧?」當Walter Brown在芝加哥舉行的1950年選秀會第二輪宣布要挑選Chuck Cooper十,其他球隊老闆們不敢置信地提醒著Brown。
「我確信Cooper能打球,只要他能打,我才不管他是條紋、格子花呢還是波爾卡圓點,我們希望他能加入塞爾提克,」面對質疑,Brown堅定地說著。「波士頓選擇Cooper。」
在塞爾提克打破藩籬大膽挑選了Cooper後,華盛頓首都隊也在第九輪挑選了Earl Lloyd,儘管Lloyd是第一個上場比賽的黑人球員,但他心裡清楚如果不是Walter Brown在第二輪開了先例,自己也沒有機會跨過藩籬。
「我真誠地相信,如果塞爾提克沒有在第二輪挑選Cooper,華盛頓首都隊絕對不會在1950年選秀會上挑選我成為第一位黑人球員,門都沒有。」Lloyd在2008年接受波士頓環球報訪問時說著。
選秀會後,Brown收到Cooper拍來的電報:感謝您有勇氣提供我參與職業籃球的機會,希望我永遠不會讓您失望。
儘管首都隊開了第二槍,但大多數的NBA老闆還是抱著看戲的心態。當時也參與選秀,主管明尼蘇達湖人隊人事的Sid Hartman就曾這麼回憶著:「當Brown挑選Cooper時我就在會議裡,當時老闆們立刻宣布休息。坐在我隔壁的Eddie Gottlieb(費城勇士隊老闆)說:『喔!喔!Abe會抓狂啊!』每個人都知道Abe Saperstein會取消所有的雙重賽,當時沒有哪支球隊能不依賴哈林籃球隊的雙重表演賽,Saperstein常帶著哈林籃球隊到波士頓舉行雙重表演賽,而且一打就是三天,那可是他們一年之中最大的收益來源。」
一如預期,選秀會結束後怒不可遏的Saperstein通知NBA當局他將不會再讓哈林籃球隊踏入波士頓(與華盛頓)一步,而同樣有著古老年代硬漢脾氣的老紳士Brown聞訊後也宣布:「只要我在的一天,Abe Saperstein就禁止進入波士頓花園廣場。」
在Brown的想法裡,Cooper只是個大學剛畢業的球員,雖然已經加入哈林籃球隊也打了些比賽,但Cooper但並非已經打出名號的哈林球員,自己的簽約並沒有損害到Abe Saperstein的權益。
但實際上,Auerbach的算盤不只如此。除了Cooper之外,他還盤算著要招募另一位黑人球員:Nathaniel Clifton。
許多資料寫著Clifton同樣是在1950年選秀會上獲選的第一代黑人球員,但這完全是以訛傳訛。因為早在1943年就從Xavier畢業的Clifton根本不具備待選資格,1945年就加入黑人籃球聯盟的他在1947年成為哈林籃球隊的一員,當時就已經十分受到球迷歡迎,被認為是歷史上第一個能吸引球迷買票進場看球的黑人球星,
「我想要簽下Clifton。」Auerbach自傳裡寫著。「我看過他很多場比賽,因為哈林常常在我們的場館打球,我知道他能夠幫助這支球隊。當我發現他與哈林的合約已經到期,便跑去賓州與他洽商。」
憑著三寸不爛之舌,Auerbach與Clifton達成一紙7500美金年薪的合約,確認後塞爾提克就將合約送往NBA總部核備。當時還沒有任何薪資規範,因此所有的合約審查幾乎都只是形式上的確認,但Clifton的合約卻被當時的NBA主席Maurice Podoloff打了回票。
「Podoloff告訴Walter Brown他不想因為簽下哈林籃球隊的最佳球員而激怒Saperstein,」Auerbach說著。「那時候哈林籃球隊跟NBA球隊舉辦很多雙重表演賽,對許多城市而言,一年裡唯一賣光或是接近賣光所有門票的時刻就是哈林籃球隊造訪的那幾天。Podoloff告訴Brown他擔心如果塞爾提克再簽下Clifton,Saperstein會取消所有球賽。」
Auerbach聽到後對Brown指出這是個荒謬的論點,因為當時除了NBA的球館外,Saperstein根本找不到能讓他的哈林籃球隊比賽好賺取門票收入的大型場館。但由於Brown不想在這個議題上跟Podoloff起爭執,當時才剛接手塞爾提克教鞭的Auerbach也非後來不可一世的重量級人物,塞爾提克與Clifton的一紙合約就此打住。
幾周後,打開報紙的Auerbach發現斗大的標題:Clifton與尼克隊簽約。抓狂的Auerbach衝向Brown的辦公室興師問罪,才知道Podoloff與Saperstein私下達成了協議,NBA將會安排哈林籃球隊有更多的比賽在紐約麥迪遜花園廣場舉行,而代價就是讓Clifton與尼克隊簽約。
雖然引入Clifton失敗,Cooper還得要在訓練營裡擊敗其他競爭對手才能入隊,但當時塞爾提克挑選Cooper並非單純只是要挑選黑人球員而已,而是有企圖的引入黑人球員。因為在1950年的訓練營裡Cooper並非唯一的黑人球員,紐約街頭籃球明星控衛Isaac “Rabbit” Walthour、Chuck Harman(後來成為大聯盟內野手)與後來在球季中加入三城黑鷹隊的Hank DeZonie都在名單中,Auerbach是真心相信黑人球員的特質能夠幫助這支球隊。
永恆的友情:Bob Cousy
挑選Cooper不僅震驚了NBA老闆與Saperstein,也在塞爾提克球員中引起不少波瀾。選秀會結束後,32歲的老將Bones McKinney就找上了Auerbach:「紅頭,聽說你挑選了Cooper?」雖然擔心出身南方北卡州的McKinney會有激烈的舉動,Auerbach還是證實了這項早已傳遍球界的新聞。
「那麼,就讓我當這個孩子的室友吧!」出乎Auerbach意料之外,McKinney自告奮勇的擔任起Cooper的導師工作,幫助他融入這個全是白人的球隊與全是白人的聯盟。
不過這則出現在Auerbach自傳中的故事有些時空上的漏洞,因為McKinney是在1951年1月才因為華盛頓首都隊解散而透過選秀進入塞爾提克,自然不可能在1950年的暑假就自告奮勇當起橋樑,因此Auerbach張冠李戴的機率甚高。而根據Rom Thomas所寫「They Cleared the Lane」,則記載著在選秀會後許多球員向Auerbach探詢希望能成為Cooper的室友,讓Auerbach不得不每隔三、四周就替Cooper更換一次室友,而McKinney是在首都隊解散後成為Cooper的室友。
諷刺地是Auerbach精心挑選的狀元Chuck Share從來沒機會穿上綠衫,反而是一度被其他老闆質疑的Cooper與首輪被Auerbach刻意略過、避之唯恐不及的Cousy正式進入了塞爾提克。根據Cousy的說法,在客場征戰的旅途中,Auerbach指定了Cousy作為Cooper的室友,讓兩人建立起除了同梯外的情誼。
這並非Cousy第一次遇見Cooper。大學畢業後的空檔,同樣前途茫茫的Cousy接到了Saperstein的邀約,邀請他加入擔任哈林籃球隊對的手大學全美明星隊,參與跨越全美的18城巡迴表演賽。Saperstein提供Cousy每場高達五百美金的出賽費,這數字甚至還要高於他付給自家哈林球員的價碼。
要知道,後來加入NBA的Cousy與三城黑鷹隊老闆Ben Kemer經過幾次拉鋸談判後才談妥的薪資僅九千美金,剛好是這18城之旅一城一場的總和,如果考量雙重賽,Saperstein答應的金額就更遠過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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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Cousy因為還有自身原本的巡迴賽要參與,最後只替Saperstein打了三場表演賽,但在比賽裡他與哈林籃球隊的傳奇運球大師Marques Haynes相互攻守,而Coopoer與Clifton也在Cousy的腦海裡留下深刻的印象。
很快的,Cooper與Cousy成為好友,不僅是在做客時成為室友,出身紐約市但在波士頓市區外約一個小時車程的Worcester就讀Holy Cross的Cousy也擔任起導遊的工作。在他的帶領下,兩人不但一起外出用餐、喝啤酒,也一起在波士頓的夜總會裡聆聽爵士樂與藍調,更曾經在Storyville夜總會裡欣賞Erroll Garner的演出。
同樣出身匹茲堡的Erroll Garner是知名的爵士鋼琴家與作曲家,被選入百大爵士大師之中。Stroyville夜總會依然屹立在波士頓最繁華的街頭,位置就在波士頓公共圖書館與Prudential Center之間,Huntington Ave與Exeter St.的街角,正對面就是Star Market,也就是波士頓最著名「鴨子船(Duck Tours)」在Prudential Center的Huntington Ave乘車處。
「Cousy與我都熱愛爵士樂,在紐約我們會一起去聽Erroll Garner或是George Shearing的演出。」Cooper說。「或者當周日在波士頓沒有地方能喝酒時,Cousy會帶我去私人的俱樂部、夜總會。雖然我孤身一人,但Cousy讓我感到舒服些,他大概是我認識最沒有種族成見的白人。」
才華洋溢的Cousy只在練習裡用幾分鐘的時間就讓Auerbach承認自己犯了大錯,但Cooper的NBA生涯卻相當坎坷。在場上不僅對手有種族歧視的言語挑縣,場邊球迷的惡言攻擊也未曾少過,旅途中的種族歧視更是隨處可見。
最後,Cooper成為四名黑人球員中唯一唯一熬過訓練營的倖存者,很快地,他就發現職業球賽與大學球賽的巨大差異。六呎五吋高體重略超過200磅的Cooper在場上主打強力前鋒,擅長抓籃板與防守,同時也有不錯的雙手跳投能力,在隊友Ed Leede的眼裡,他是個寧願傳球也不會輕易出手的團隊型球員。
「職業球賽沒有太多束縛,這是我最開心的一環,」Cooper在新秀球季接受訪問時說。「在大學,我們只被允許在某些情況下出手,但在職業比賽裡,你可以在任何時間、任何位置出手,而且,職業球隊的教練也鼓勵你多出手。」
無所不在的種族歧視
Auerbach的第一個球季中除了選入Cousy與Cooper外,也透過交易換入了明星中前鋒Ed Macauley。Macauley與Cousy成為球隊的進攻主軸,在Auerbach的快節奏進攻裡,活力十足的Cooper也獲得教練團的重用,每場9.1次的出手與9.3分都居全隊第四,每場抓下8.5個籃板則僅次於Macauley,同時還有2.6次的助攻。
相較於場上,Cooper得要花更多時間在面對場外的事物。除了身為菜鳥的適應外,身為史上第一個黑人選秀球員更讓他成為對手與球迷的焦點,而離開北方後無所不在的種族隔離更是如影隨形的困擾著他。
當時為了推廣NBA也為了吸引更多球迷,各隊都安排了許多在根據地以外的中立地帶球賽。1952年的2月17日,塞爾提克開拔到伊利諾州的Moline迎戰密爾瓦基老鷹隊(現在亞特蘭大老鷹隊前身)。在比賽剩下1分21秒,老鷹隊以96:95領先時,一位老鷹隊球員對Cooper直喊著:「黑雜種」,當下反應不及的Cooper反射性地問對手說甚麼,當聽到對手再喊了一次時憤怒的他使盡了吃奶力量將對手給一把推倒在地。雖然對手沒有如Cooper預期的先出拳反而退縮,但此時雙方的板凳清空,場上腳踢拳飛,Cooper與老鷹隊的前鋒Dick Mehen互相飽以老拳,老鷹隊的總教練Doxie Moore則找上了Auerbach,不但揍了紅頭幾拳,還跳到了紅頭的背上,得靠著粗悍的保鑣型前鋒Bob Brannum救駕才讓Auerbach得以脫身。
最後,在超過一萬兩千名觀眾的鼓譟下,當地警方衝進球場才勉強控制了局面,雙方的教練當然都被趕出了球場,Cooper與老鷹隊的Don Boven也被驅逐出場。雖然在警方的壓制下雙方打完最後的1分21秒,老鷹隊以97:95獲勝,但另一場亂鬥隨即在休息室開打,最後又得勞動警察才真正結束這一場比賽。
被趕出場的Cooper被聯盟處以罰款,但當主席Podoloff聽到完整的緣由後,就決定撤銷Cooper的罰款。有趣的是與Cooper在場上對打的Mehen曾經與Cooper在Cooper的菜鳥球季裡當了兩周半的短暫隊友,同時,Mehen也是當年拒絕與Cooper對戰的Tennessee陣中一員。
這可能是NBA史上第一宗因為種族問題而引起的群架,卻非Cooper唯一一次在場上與人幹架。在另一場與費城勇士隊的比賽裡,勇士隊明星中鋒Neil Johnston在進攻中狠狠地撞翻了Cousy,就一旁的Cooper一把抓起Johnston將他摔往計分台,接著對Bob Zawoluk使出鎖喉功,雙方的板凳清空導致了一場大亂鬥。但直到隔天,Cooper才在報紙上的照片裡發現Cousy並沒有參與這場亂鬥,而是獨自一人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維持著他一貫的冷靜自持又與旁人帶點距離的個人風格。
1952年2月28日,也就是Moline的大亂鬥後兩周,塞爾提克前往位處南方,還有著嚴格種族隔離政策的北卡州Raleigh進行與羅徹斯特皇家隊(現在沙加緬度國王隊前身)的比賽。賽前,塞爾提克被通知Cooper將被禁止出賽,但聞訊的總教練Auerbach跟Duquesne總教練Chick Davies一樣嚴詞拒絕,並威脅如果禁止Cooper出賽就全隊罷賽以對,最後逼得主辦單位妥協讓Cooper披上塞爾提克球衣出賽。當晚塞爾提克以91:72輕鬆擊敗皇家隊,但賽後當球隊前往飯店時,Cooper又因為種族隔離政策而被拒之於門外。由於隔天早上塞爾提克將要搭機轉往紐約與尼克隊交手,於是Cooper向總教練Auerbach提議讓自己搭乘午夜的臥鋪火車前往紐約,一方面化解尷尬,另一方面也避開南方設備與安全都十分堪慮的黑人專用旅社。
「我能跟Cooper一起搭火車去紐約嗎?」一旁相當關心的Cousy在取得Auerbach同意後,就跟Cooper一起脫隊。由於火車預計凌晨三點才抵達Raleigh,兩人先在車站旁的小酒館裡喝啤酒打發時間,當兩人一起前往廁所如廁時,卻發現廁所外大大的標示著「白人」與「有色人種」的兩個箭頭。
在紐約曼哈頓長大的Cousy雖然曾經聽過,卻從未親眼看過,一時間尷尬的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是他人生第一次因為身為白人而感到羞愧,眼裡不自主地充斥的淚水,頓時啞口無言不知要如何化解與Cooper之間的尷尬,。
「最後,我開了口:『膚色不是唯一被迫害的原因,希特勒迫害了很多猶太人與其他種族,我看報紙提到不久前有人在路易西安納州的天主教堂投擲炸彈。』」Cousy說。「Chuck靜靜地看著我,然後他平靜地說:『沒關係的,但你沒辦法光靠眼睛看就分辨出誰是猶太人或是天主教徒。』
Cooper的冷靜回答讓Cousy更顯尷尬,也才明白黑白之間有比自己認知更深層的隔閡與差距。最後,兩人轉身離開了廁所,走入車站裡一片黑暗的月台無語地等著尚未到來的火車。兩人就這麼一路走到月台的深處,四處張望著周遭是否有人窺探,在相互交換一個惡作劇的微笑後,兩個NBA球星就一起在黑夜裡解放了對這人世間無奈的憤怒與抗議。
當火車終於在三點抵達Raleigh車站,Cousy恨不得用最快的速度跳上火車,儘快擺脫Raleigh的塵土。但,這也讓Cousy與Cooper之間就此建立起跨越黑白種族與時間的友誼。
與種族無關的Auerbach式種族歧視
新秀球季裡Cooper曾經寫信給當時的女友(後來的首任妻子)Pasty Jayne Ware,信裡除了描述了旅途中所見的旅館、餐廳、交通工具上的歧視標語與字眼,也描述了自己與總教練Auerbach之間的緊張關係。
新秀球季裡Cooper平均攻下9.3分、8.5籃板與2.6助攻,是Cooper六年職業生涯中最佳的成績,雖然接下來的兩季Cooper也持續獲得Auerbach的重用,分別有29.9分鐘與28.5分鐘的出賽時間,都分居全隊第四位,但Cooper的得分卻再也沒有突破新秀球季的9.3分,讓Cooper在往後的日子裡一直認為因為NBA還沒有準備好迎接高得分的黑人球員導致Auerbach刻意壓抑他的進攻。但在新秀球季的媒體報導裡,Auerbach曾經不只一次的希望Cooper能夠多發揮自身潛藏的得分能量,也常提醒Cooper要多出手,而Cooper也坦承自己還沒有真的從被拘束的大學籃球裡適應職業球賽。
除了得分,Cooper與Auerbach的隔閡也存在於「受傷」的定義上。這是個從Auerbach執教塞爾提克第一年就糾纏不清的議題,類似的這場景在Auerbach漫長的教練與總管生涯中屢見不鮮,直到1986年還與現任塞爾提克廣播球評Cedric Maxwell因為傷後復建問題而發生衝突。Auerbach喜愛的是如Jim Loscutoff那樣即使受了嚴重的傷也不輕易退賽,養傷期間只要Auerbach一聲令下就會毫不猶豫地咬牙忍痛進行重量訓練來重建肌肉的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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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底下,Auerbach常質疑Cooper的拚勁,認為時常受傷的Cooper是個自我保護過度的佯傷者,但在Cooper眼裡卻全然不同。實際上,Cooper在塞爾提克的四年裡幾乎都是全勤,與一般認知的病號完全不同。
「如果我受傷了,他們就開始起疑,Auerbach還替我貼上『憂鬱症』的標籤。」1978年在與Amsterdam News的訪問裡,Cooper終於一吐內心的怨氣。「在我四年的塞爾提克生涯裡,從來沒有照過一次X光,我逢了無數針,卻連一次X光都沒有。但在塞爾提克裡有一兩位白人球員就算是扭到手指也會引起廣大注意,相反的,你知道黑皮膚的人有多強壯,我們永遠不會受傷!哈!」
雖然Auerbach自認為沒有因為膚色而有不同的差別待遇,但無可避免的各種衝突還是被貼上了種族的標籤,直到1986年塞爾提克打算交易久傷不癒的Cedric Maxwell時,Maxwell也有同樣的感受。
平心而論,就塞爾提克歷史中的諸多軌跡與例證而言,Auerbach絕非一個種族主義者,有更多了例子與人證,可以證明Auerbach是一個完全不在乎膚色與種族的先驅者,他在意的是自己認知更重要的標準,例如最常被提及的拚勁。但由於老派的強悍與強烈的個人成見,讓Auerbach有時反而因為不滿而無法有效溝通而產生了誤解,而這一切因為被誤解方的解讀而轉成為種族歧視。
另一方面,Auerbach不在乎種族的態度與隨之而來的平等對待,對需要更多球團與教練團支援的有色人種可能反而成為另一種白人難以自覺的種族歧視,在在都凸顯了種族問題的複雜。
「Cooper的問題在於:他是那些能給我一場很棒比賽的球員之一,你知道他很有潛力,但就是缺乏穩定性,無論如何,他都是一個很棒的球員。」當被問到Cooper的評論時,Auerbach只留下了這樣的評語。
儘管如此,雙方的歧異還是無可避免地隨著時間而擴大,到了第四個球季,Cooper的出賽時間大幅下滑至15.7分鐘,時間甚至還要少於另一個黑人前鋒Don Barksdale。(Barksdale是第一個參加奧運的美國黑人籃球員,並贏得了1948年倫敦奧運金牌,於2012年以先驅者的身分獲選入籃球名人堂)。不穩定的出賽時間與角色讓Cooper與Auerbach的關係更陷入冰點,匹茲堡當地報紙更傳出Cooper要求被交易的新聞。
1953-54年球季結束,Auerbach將Cooper賣往密爾瓦基老鷹隊,結束了他四年的塞爾提克生涯。但離開波士頓並沒有讓Cooper的境遇好轉,儘管開季一度平均得分飆破15分,但隨著球季進行,Cooper的得分也逐月下滑,最後平均得分8.2分還是沒能突破新秀球季的紀錄。
對Cooper而言,更大的挑戰還是在場外。一場在路易西安納州舉行的比賽裡,Cooper又再次面臨被禁止出賽的威脅,但這次老鷹隊總教練Red Holzman卻沒有如紅頭般堅定地站在Cooper這方,老鷹隊從路易西安納州大畢業的當家球星Bob Pettit也沒有站在Cooper這方,反而是Holzman相當技巧性地詢問Cooper是否想要由教練來公開表示立場,頓時感覺被羞辱的Cooper決定退出球賽並坐在場邊第一排的記者席旁,看著隊友一一被唱名介紹出場。另一場在北卡的比賽裡,中場休息老鷹隊球員得要穿過人群回到休息室,北卡州的小球迷們從未看過沒穿衣服包裹全身的黑人,於是紛紛試圖要伸出手來觸摸Cooper的皮膚以確認真偽。
1956年一月被遷往聖路易的老鷹隊釋出後又被韋恩堡活塞隊(現底特律活塞隊前身)簽下,但球季結束後對NBA失望的Cooper還是決定高掛球鞋。
向真正的先驅者致敬
儘管只在NBA留下六個球季的足跡,雖然白人為主的社會還是無法接受黑人球員的存在,但Cooper在NBA場上的表現還是激勵了匹茲堡當地的年輕球員。比Cooper年輕七歲的Maurice Stokes與Ed Fleming就一路看著他從Duquesne打入NBA,Fleming更學習Cooper抓下籃板後盡情伸展雙腿與雙臂的招牌動作。
當Cooper在NBA奮戰時,Stokes與Fleming都在大學就讀,暑假返鄉時三人與在皇家隊打球的白人明星前鋒Jake Twyman一起在Mellon Park打球,但有更多時間,兩人在Cooper的導引下接觸了爵士樂與藍調,帶領他們走入籃球之外的寬廣世界。
更重要的,是Cooper的存在替其他黑人球員開了一扇門,也才有Bill Russell、Oscar Robertson等黑人球星加入NBA,並帶領著一代又一代的黑人球星逐步打破種族的疆界,跟著大時代的巨輪一起改變美國根深蒂固的種族歧視。
許多現在人們習以為常、再自然也不過的事情,在不到百年前卻是許多人難以企及的夢想,在享受甜美的果實的同時,請不要忘了感謝這些在命運驅使下的先驅者。
謹以此文恭賀Chuck Cooper終於入選籃球名人堂。
本文參考
Ron Thomas, 2002, They Cleared the Lane: The NBA's Black Pione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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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ibliv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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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groleagueshistor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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